二千七百多年前……
高高的龙泉山脉,自北向南蜿蜒而下,横亘在成都平原的东部边缘。西高东低的成都平原,洪水汹涌澎湃的向东奔泻,冲到龙泉山脉脚下,便戛然刹住了奔腾的步伐。高1000多米,绵延200多公里的龙泉山脉便是一堵天然的堤坝,把滔滔洪水全部拦截在了广袤的平原里。成都平原一片汪洋,苍茫遍野。村庄里的茅藔浸泡在水下,隐约可见屋顶;茅藔外的田垄上桑树枝荡着水草;露出水面的树丫上起落着黑色的鸦阵,乌鸦们望着阴霾的天空凄厉的“呱呱……”。诺大的古蜀国,俨然一派泽国水乡的景象。
一、
山坡上无家可归的古蜀民或蜷居山穴之中,或栖居树丫之上。因为洪水来得陡急,没有抢出粮食,没有抢出火塘的火种,这些可怜的灾民,又回到茹毛饮血的蛮荒。
年迈的古蜀国王杜宇,率着他的群臣从一个山头转到又一个山头。看着他流落的子民,凄然泪下,不禁面对苍天扼腕长叹——上苍啊,你要灭亡蜀国啊!
在山坳里临时搭建的“行宫”里,杜宇王召集他的群臣商议对策。群臣疲惫,耷拉着脑袋,因为罹难的有他们的家人,被淹的有他们的家园。
杜宇王沙哑着嗓子说:“我蜀国遭此大难,众卿家,还得拿出办法才是。”
一位背着弓箭的大臣,羿的后代哥摩说:“大王,我们还是回西边山里过祖先打猎为生的日子吧。”
杜宇王怒道:“什么臭话,还回到我们祖先那样的住山洞,攀石壁,捕雉兔的日子。这样广大肥美的平原宝地就不要了吗?”
哥摩红着脸不敢再说。
一位大臣,坐在横跨乱石上的鱼叉上,悠悠的说:“大王,没有办法了。我们就做水乡渔民吧。这广大的水面,养的鱼虾,也怕够我们蜀人生存。”
杜宇王摇一摇头:“不行啊,我们蜀人从高山来到平原,几十代人了,都靠稼穑为食,蚕桑为衣。怎么一下子,就改作渔猎度日了呢?农耕才是根本啊!”
一时间,大臣们叽叽喳喳,有说举国迁徙的,有说各自流浪的,有说坐等水枯的……杜宇王都一一摇头否定了。
坐在角落里的大禹的后代大姒说:“大王,我们给这汪洋找一个出路吧,把它疏通到东海去吧。”
“倒是好办法!”杜宇王惊喜的点一点头,“可是在哪里找出口疏通呢?这可是海洋了,不是溪流小水啊。我们这么疲惫的蜀民,有这么大的力气去疏通吗?况且西边山里的洪水还在日夜不停的流入啊。”
这回轮到大姒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了。
寂静许久。还是大姒说话了:“大王,我有个法子,就是不敢说。”
杜宇王一听真发火了:“你个熊包,什么大禹王的后代,你祖宗脾气哪里去了,这节骨眼儿上了,还他妈婆婆妈妈的。有话就说!”
大姒战战兢兢,轻轻的说:“我们请人吧。南边有个南安国,他们的国王叫鳖灵。他们是从楚国被驱赶上来的。就凭着他们千把人的队伍,占领了那么宽的地盘,建立了南安国。他们也遇到了跟我们差不多大的洪水,可是他们治理好了……”
大姒的话还没有说完,群臣就叫喊起来。
“引狼入室吗?鳖灵的国家就是虎狼之师,千把人顺江而上,占了偌大的地盘。把当地人都赶深山里去了!”
“大王。我们的国家泡在水里面,也不能让别人占了去呀!”
等大家吵过了,闹累了。杜宇王流着眼泪无奈的说:“请鳖灵吧。国土都没有了泡在水里,哪里还有国家;子民都没有了,饿死了跑光了,哪里还有国家。请吧,请吧!”
二、
杜宇王“行宫”外的草地上,密密麻麻的占满了鳖灵带来治水的南安国的工匠。行宫内,杜宇王和鳖灵屈腿对坐。
鳖灵道:“蜀王,贵国被淹成这样一片汪洋,是‘壅江’所致啊。”
“壅江?”杜宇王的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“O”字。
“对,‘壅江’,”鳖灵不紧不慢的说道,“就是你们蜀国平原流入大海的水道被壅塞了。所以平原里‘潴水’成灾。”
“南安王是治水能手,这样的‘潴水’能治吗?”杜宇王显得亟不可待。
“能治,能治!”
“那就请大王拯救我蜀国黎民吧。我们蜀国一定送财宝、美女答谢。”杜宇王彷佛捞到了救命稻草,急切的恳求。
“蜀王,财宝、美女,我们南安国也不缺。”说到这里,鳖灵顿了顿,“其实南安、蜀国,比邻而居,共饮岷江一水。真是唇齿相依啊。所以帮你们治水,也是我们应当嘛。”
“只是、只是”说道此,鳖灵有点语塞了。
“南安王,有什么就直说吧。”杜宇王见鳖灵欲言又止,马上说道。
鳖灵轻咳了两声,清了清嗓子说:“只是我带的这一千多人,都是工匠,还需要众多的蜀民壮丁来做民工,干粗活。”
“好的,我派人就是。”杜宇王非常爽快的答道。
“这个……,可是,贵国民工,我外来的人,怎么号令得动呢?蜀王。”鳖灵停了停,看看杜宇王的脸色,继续说,“还有,我的工匠,自然是领班率队的,他们也不好号令贵国的民工呀。”
杜宇王脸上不经意的掠过一丝不快,沉默了片刻,突然哈哈大笑起来:“哈哈哈……这个简单,这个容易,这个……哈哈哈哈……”就在他哈哈哈的时候,耳边想起他自己说的那句话,国土都没有了,哪里还有国家;子民都没有了,哪里还有国家。笑声戛然而止,“这样吧,你知道,我的丞相在这次洪灾中遇难了,我正愁没有找到合适的人为相呢。就委屈你了,南安王。你为相之后,其他治水头领的安排,就听你的了。”
鳖灵听到这里,不禁愣了一下,马上直起身子,跪在蜀王面前,再是一个五体投地的匍匐:“大王,臣遵命!”
三、
杜宇王的“行宫”,背着弓箭的大臣急匆匆跑了进来:“大王,也不知道那鳖灵搞什么鬼,把民工都叫去伐木了。把木头都抬到玉垒山下。”
“伐木,他要做什么?”杜宇王也觉得蹊跷,“走,看看去!”
傍晚,玉垒山下的崖壁边,已经架起了高高的木头垛子。如蚁阵般的民工来来往往,还在向木垛添加木头,木垛已经堆得像小山似的了。
一群南安国来的工匠,赤裸着全身,涂抹着黢黑的脸膛,手臂上扎着五色的彩线。一手拿一支熊熊的火炬,看着站在高地的鳖灵,随着鳖灵的指挥,围着木垛手舞足蹈的狂跳,口里还发出“呜呜——啊啊——”的怪吼。铜钟的高亢,石磬的激越,悬鼓的雄浑,陶釜的沉闷,芦笙的洪亮,排箫的悠扬,楚地的乐器,诸音齐发,一股惊心动魄的旋律裹挟着大地,直向玉垒山顶盘旋。火炬晃动,人影曈曈。场面惊怵恐怖,又肃穆庄严。
鳖灵大喝一声:“点火——!”
数百只火炬拖着摇曳的火光,如箭一般直射向木垛。木垛燃烧起来,顷刻间,火光冲天,大半个天空被考得通红。
……
……
大火熊熊,足足燃烧了七天七夜。
第八天早上一拨一拨的民工担着水桶,水桶里满满的装着水,密密麻麻的排成长龙。一群人抬着几棵整株的大树,将树冠对着火堆。
鳖灵在高台上大喊一声:“熄火!”
人们抬着的树冠直扑火堆,像巨大的扫帚,把没有燃尽的木头和红红的木炭一齐扫离崖壁,扫进滚滚的大江中。
“浇水!”鳖灵的声音更加急促高亢。
民工们奔跑着举起水桶,把水桶里的水奋力的浇向红彤彤的石壁。灼热的岩石被水一激,发出“噼里啪啦”的爆响。碎石块四处飞溅。浓浓的水蒸气蘑菇云般腾向空中。
下午,斜阳西下,岩壁只飘着淡淡的轻雾了。民工们用骨锨、木锨、铁锨把疏松的岩石撬下来。装进竹编的畚箕,运向远处的洼地。
玉垒山下的大火,就这样烧了一次又一次,从夏烧到冬,又从冬烧到夏。整整烧了两年,玉垒山下被啃开了一条口子,滔滔江水从口子奔涌而出……
四、
杜宇王的“行宫”,大禹的后代大姒兴冲冲的跑了进来,喘着粗气,乐颠颠的叫道:“大王,水消了,水消了!岷江下面的水消了。”
杜宇王一听,激动得一下子站了起来,立马又坐了回去,冷冷的答道:“嗯,知道了,知道了。”
话音刚落,背着弓箭的哥摩急匆匆的跑了进来:“大王,不好了,水涨起来了。”
杜宇王一愣,使劲一瞪大姒。大姒急忙说:“水消下去了。”
“水涨起来了!”哥摩大声吼道。
于是,屋子里,两个大臣你一句“水消下去了”,我一句“水涨起来了”,争个不休。
杜宇王厉声喝道:“休要争吵,仔细说来!”
大姒怯怯的看一眼大王:“大王,鳖灵在玉垒山下开了水道,岷江水泄了出来,岷江两岸的水消了下去。土地村庄都露出来了。”
未等大姒说完,哥摩抢着说:“大王,岷江泄出的水,都注入了我蜀国腹心,从这西边玉垒山脚到东边金堂山下,这万顷之地,水长得更高了呀!”
杜宇王和众大臣一听,都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。“行宫”里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。顿时,都安静了下来。
突然,上次说请鳖灵治水是“引狼入室”的那个大臣,顾不得礼仪了,狂叫了起来:“大王,阴谋啊!大王,阴谋啊!”说着还一个箭步冲到大姒跟前,手指着大姒,“大王,他们是阴谋啊。岷江下游是他们南安国,现在,大姒勾结鳖灵在岷江源头就把水泄入了我蜀国腹心,其实,他们在救南安国的水灾,把更大的灾难加给我们呀!”
一时间,“行宫”里炸开了锅,有人冲着要打大姒,有人吼着要抓鳖灵。
最后,杜宇王大喝一声:“不要在吵,听我吩咐!第一,把大姒先关起来。第二,哥摩,去把鳖灵抓来问话。哦不,你,你,”他指着拿鱼叉的大臣,“去请丞相回来商议。”说完,杜宇王重重的跌坐在他的座椅上。
五
丞相鳖灵没有被请回来,也没有被抓回来,他正在几百里外的金堂山率领治水的队伍拓峡开江呢。
金堂山是龙泉山脉的一段,对面是石城山。两山对峙,中间是一条窄窄的峡谷,过去,成都平原东部的水,都从这里喧嚣而出。而今,两山坍塌下来,两山连成了一座山,把河道堵得严严实实。整条山脉400多里没有了一个缺口,成了一堵庞大的水坝。站在金堂山向西望去,一片汪洋,见不到一寸土地。这就是古籍里说的古蜀西海了。
鳖灵率着他的踏勘队伍,从龙泉山脉的最北端,一直走到最南端,勘探拓峡的最佳地段。整整走了半年,翻过了几百个山头,跨过了几百条山涧。杵断了无数根竹杖,踏破了无数双芒鞋。最后,他们把拓峡的地方选择在这金堂山下。
金堂山与石城山之间,山体垮塌形成的水坝足足有百来丈高,顺着峡谷延伸,足足有一里路长。
大坝上,人头攒动。四下里响起“哼唷——杭育——”的劳动号子。只见民工们把大树做成的楔子,扎进大坝里,然后用木头做成的大槌子,狠劲的把长长的粗大的楔子砸进去。楔子一个挨着一个,连成长长的一线,一个楔子前站一个民工,使劲的砸楔子。坚硬的泥土以一个个楔子为点连接成一条长长的线的裂纹。随着楔子的楔入,裂纹越来宽,越来越长。最后,裂纹有了整个大树的楔子宽大,民工们把更大的楔子放进裂口砸进去,靠着外壁的那一大片泥土,被一排楔子撑得轰然滑下了堤坡。堤坡上腾起浓浓的沙土的烟尘。砸楔子的民工举起木槌发出欢乐的呼叫。
堤坝高处竖着几根大木桩,每根树桩上都有一根粗大的竹索向远处低矮的山洼延伸。竹索上挂着竹筐,竹筐里装满泥土、碎石。挂着的竹筐凭借着轱辘,在竹索上嗖嗖的向远处低矮的山洼滑去。大坝上的泥土,就这样飞速的向外搬运。
几头黄牛带着枷,共同拖一根掩埋在地下的大树。一位老者挥着牛鞭。大树从堤坝里拖出来,堤坝里便涌出一股水流。
人们看着涌出的水流欢呼起来——
“管涌,有管涌了!”
远处的人也闻讯围过来,看着水流欢呼。
管涌越来越大,越来越大……
水流带着泥浆、带着细沙流出了哗哗的水声。
……
金堂峡终于拓开了。成都平原的“潴水”从金堂峡奔涌而下。
成都平原从西海底呈现出来,成为闻名遐迩的“天府之国”……
五
杜宇王老了,把古蜀国的王位让给了鳖灵。为了纪念鳖灵的功勋,金堂峡改名“鳖灵峡”,金堂山上修起了鳖灵庙,世世代代敬奉这位治水的英雄。
金堂县人民政府主办 金堂县行政审批局承办
蜀ICP备13001076号
管理维护:(028)84922299 (028)84922661 技术支持:(028)85455369 网站标识码:5101210012